水竹怀疑自己看错了,他眨了眨,又往门外看了看。
没看错,真的是他!
怎么会是他?他来我家做什么?
水竹其实知道不可以对人带有偏见,尽管他发现华松茗并不是一开始自己想象的那样,但是暑假那件事他实在是心有余悸,尤其是看到华松茗眸子半抬的时候就有点发怵。
水竹本来想等他走,毕竟这种时候谁都不愿开门,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忽然出现在你家门口——
华松茗又抬手按了按门铃,他不禁有些疑惑,明明从家里看,隔壁的邻居开着灯,一般来说人是在家的,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?
水竹见华松茗还不走,有点心急,忽然,对门崭新的门板打开,一个女人探出头来,水竹看不仔细,只觉得这女人稍微有点眼熟,似乎是新搬来的那一家邻居。
只见那女人对华松茗说了什么,华松茗转过身。水竹松了口气,结果女人给了华松茗一袋东西,随即又关上了门。
水竹:???
而后,华松茗再次按响了水竹家的门铃。
水竹无奈,只好硬着头皮开了门。
华松茗面无表情地说:“您好,我是……”
少年目光与水竹对上的瞬间,声音戛然而止。
华松茗掩去眼中的诧异,他顿了顿,接着把刚才的话说完:“我是对面新搬来住户,以后承蒙你们家照顾了。”话毕,他将袋子放在水竹手里。
两人就这样沉默地面对面站着。水竹现在好像除了微笑什么都做不了,两个人已经是今天不知道第几次陷入莫名其妙的沉默里面。
水竹极力地迫使自己说句客套话,结果正要开口,发现华松茗也长了嘴,于是两人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。
水竹:“……”
华松茗:“……”
又是长久的安静,水竹脸皮有点发烫,他终于忍不住了,对华松茗说:“谢谢你们家的好意,以后是我要麻烦你们才是,时间不早了,我有点困,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。真的。”
水竹挤出一个纯洁无害的标准假笑:“很感谢,晚安。”
“等——”
话毕,水竹作势要将家门关上,刚刚一波操作行云流水,语速之快,手速之狠,堪比光从太阳出发到达地球。
但他再行云流水,也比不过华松茗同学双手扒门的速度。华松茗将快要关上的们硬生生掰了回来,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,他看到水竹的家里灯火通明,看到各种温馨摆设,明明是充满烟火气息的样子,却让人感受不到半点人气。
——为什么?
华松茗想。
有那么一瞬间,他不忍心水竹就那么将门关上。
于是他脱口而出:“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家?”
水竹一愣。
华松茗也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,现在他和水竹一点关系都没有,根本没资格问她自己家里的事情。
只是……一个女孩这样在家里总是不安全。
华松茗缓缓眨了一下眼睛,默默放下手,道:“晚安。”
而后,华松茗打开了自己家的大门,进去关上了。
咔哒一声冰冷锁响,水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刮了一下,有点疼。
第一次有人在他夜晚孤身一人的时候问他为什么一个人在家。
为什么?
水竹关上门,看了看华松茗给的袋子,里面是一些蔬果,和一盒刚拿出烤箱的、奶香浓郁的蛋挞。
——“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家?”
这个人,明明那么陌生,那么令他排斥,却在他感到最孤独的时候出现了。
他带着暖黄的芒光。
他带着香甜的温存,敲开了水竹冰冷寂寥的门。
像很小时候在华爷爷老宅子所在的巷子,梅雨季的深夜,朦胧雨水中,木鱼声穿透整条巷子,穿透淅沥的水珠至叩心灵,令人为之一颤。
水竹的眼睛忽然就有些酸涩,他眨了眨,慌忙将蔬果放入冰箱,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慌什么,又在难过什么,又或是别的事物,他一股脑关上柜门,而后从盒子里拿出一只蛋挞,咬了一口。
酥脆和软甜交融,蔓越莓干酸甜混在焦糖珍珠的味道里,敲打着人的味蕾,奶香味溢满鼻腔,水竹在慨叹手艺好的同时,只觉得这种暖洋洋的甜品真是消极情绪的消融剂。